波罗罗卡

暗田把作业收起来送去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了花泽辉气，今天多云没有太阳，初夏里难得凉快的天气，他却带着墨镜和口罩，而且是第二节课才赶到。

他没有去教室，径直飞快地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一进门就把在门口伸展四肢的小酒窝老师撞了个趔趄。

“老师！调查的怎么样了？”

“啊？”灵幻从一堆文案里抬起头，“你来了啊。”

灵幻委托熟人通过钱包里的信用卡查到了怪人生前的消息——堀田政，是一个物流公司的装卸工，但是除了物流公司每月定例打给他的工资外，还有一笔钱会定期打入他的另一个账户，因为是现金入账，所以来源不明。

“你说过追踪的不止一人吧？”

“嗯，我怕他们尾随多次后记住我的地址，就从高一开始频繁换住处，几乎每次尾随的人都不一样。”

“要不然明天你住教师公寓吧，就在学校对面。”灵幻把房间号码和一把钥匙交给他。“学校有给岛崎老师配置一套单人间，但是现在他用不到了。我已经向他申请过了。”

岛崎老师不在办公室，去了教导主任那里。

“难道是诱拐团伙一类的组织？”

小酒窝凑过来盯着花泽，“你没有报警吗？为什么偏偏对你死缠烂打啊？”

“我报过警，警察如果出动他们就会销声匿迹，”花泽摘下眼镜和口罩，露出他漂亮的脸，“除了我惊为天人的美貌，我想不出其他缠着我的理由。”

“灵幻，我可以揍这小子吗？”小酒窝嘴角抽搐了一下，两个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嘛，漂亮是漂亮，灵幻忍不住又看了花泽辉气一眼，不过本人可真不谦虚。“这是我班上的学生，你不能体罚。”

“不如这样吧，”小酒窝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面具，上面画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森森，“你带着面具上学，逛街，去超市。保准没有人跟踪你。”

暗田抱着作业本走进办公室，后面还跟着一个女生，正看到那个阴森森的面具，“小酒窝老师，那么可怕的面具会给他招来警察的。”

“有警察保护不是更好？”小酒窝直起身，看到暗田后面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孩，是他班上的学生，“小米里？有什么事吗？”

 

“被尾随了？”

看吧，最近这一地带果然不怎么太平，不只花泽，小酒窝班上的女生也遭遇了尾随者。

听说这所学校的美术部在调味市名列前茅，米里就报名了这所高中，学校和家距离很远，她就在外面租房子住了，室友是同校的学姐。有时候晚上回去公寓楼，要穿过一个公园，平时住户也不多，公园里也没有什么人。

“最近才开始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有时候会听到脚步声，不是寻常散步那种……有次学姐和我一起回来，我好像看到有人影躲去树的后面了，”

“平时学姐和我一起在公寓，最近学姐因为要备考，留校很晚，我自己在家就会害怕，所以想申请校舍的床位。只是…”

校舍或许还能为她安排床位，只是米里担心学姐的安全，学姐是个神经大条的人，并没有在意跟踪狂的事情。

小酒窝准备向教导主任反映一下，把米里和学姐强行安排入住校舍，然后向警局通报。

如果尾随者和纠缠花泽的人属于同一个团伙，那他们真是有组织有纪律，有足够耐心的一群变/态。通报警局的话或许会起到震慑作用，但总感觉人们将恐惧遗忘之后，他们还会如泥淖中的苔藓滋生蔓延出来。

小酒窝皱了皱眉，他可是要超过岛崎争夺年级最优秀教师然后逐渐取代教导主任的人，学生遇到危险害他年末评级失分的话，一切又要重头开始了。

“新校舍的申请不会那么快下来，米里今天还是要回公寓，”小酒窝脸上挂满了坏笑，扭头看着坐在窗口的人，“灵幻，还我个人情吧~”

 

放学后茂夫在教室等了一会，灵幻并没有来找他，于是他起身去办公室，发现门是从里面锁着的，偶尔能听见笑声和灵幻夹杂着抱怨的挣扎声。

行住坐卧都需要轻手轻脚才能不破坏公物的影山茂夫，在今天一掌拍烂了办公室的门。

灵幻被绑在椅子上，身上穿着前·脑电疾暴会会长的长款校服裙，正被小酒窝捏着下巴，由前会长暗田给他涂上唇膏，一旁花泽和米里憋笑憋得花枝乱颤，岛崎老师一脸温柔地安抚着愤怒的灵幻，顺便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椅子里的人看到茂夫进来，连忙喊救命，茂夫看看这情形，开始纠结门的事情怎么处理。

“喂~Mob~你居然见死不救~”灵幻终于被放开，他拿起镜子照了照，“都说我自己化啦！你看这口红的颜色这么不够劲！这裙子也不好看，我要短裙啊短裙！”

“不行老师你的腿毛会吓到跟踪者的，万一被你吓跑，下次可就没那么好上钩了。”

“好了，灵幻新隆子老师，还剩下假发~”

“什么新隆子啊，真是。”灵幻把钥匙扔给立在一旁的茂夫，“你先回家，冰箱里有早上的剩饭在微波炉热一热，我今天晚点回去。”

茂夫看着灵幻穿成女高中生的样子，飞过来的钥匙在他手里被握成了两截。

“Mob？还好我有备用的。”

“我，我说灵幻，他为什么回你家？原来这学生是你的儿子吗？是什么时候相认的？？”

“不是——！！”

 

捕获跟踪者还是有很大风险和危险性的，所以学生一律不许参与，只由小酒窝和灵幻两位老师即将用他们深远的谋略和凌厉的体术来完成这项任务，为了学生拼成这样，岛崎老师摇摇头，这两个人是闲的蛋疼吗？

夕晖由红转紫的时刻，公园里开始变得寂静，树木过滤了烟火气，暗蓝的夜染了上来。

灵幻守在米里的必经之路，等待夜色再浓重一些。小酒窝从后面观察了一会，灵幻这个诱饵有些过于高挑了，还好裙子绑得够紧，金色的卷发垂到腰间，再加上灵幻本就是个戏精，手腕向后一绕扬起肩头的发丝，柔若无骨的样子从后面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于是小酒窝安心地跳到树上，隐藏在树影里。

等了不到一刻钟，只有稀稀拉拉几个骑自行车的上班族经过，小酒窝探出个脑袋，观察有没有可疑的身影，来的方向没有，去的方向也没有，他抬起头，却在小道对面的树上看到一个影子，吓得他差点掉下来。

“影山茂夫？！”

小酒窝跟他看对了眼，用眼神问他你来这里干嘛，对方却只是盯了他一会，什么也没说，转而去看下面的灵幻。

搞什么啊，都说了学生不可以参与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本大爷还要负责，正在腹诽的小酒窝转了下眼珠子，突然在对面另一棵树上看到了花泽辉气，又一偏头，在自己左边的树上看到了岛崎亮。

“……”【吃饱了撑的吗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嘛。】

小酒窝正要开口骂，听到对面的茂夫嘘了一声，可疑者出现了。

借着夕暮最后一道余晖，灵幻回头看到一个男人的黑影在逐渐显现，那人走在路边鬼鬼祟祟地来回张望，或许是在寻找米里。

昏暗的路灯逐渐被点亮，有一杆闪灭了几下后彻底坏掉了，灯管里透出黯淡的红光，灵幻故意踱步到那个路灯下，缓缓地摔倒。

谁知道那个男人很是警觉，他经过灵幻，却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啧啧啧，小酒窝在心里感慨，都这样了还不上钩那人真是眼神够差的，如果事先不知道那是灵幻，小酒窝肯定会去做一番好人顺便get联系方式，经典套路嘛。

然而就在灵幻咬牙切齿在心里问候他的时候，那人又回来了，摸了摸下巴凑近过去，“你，你没事吧？”

“啊，我的脚扭伤了……”听到灵幻尖者嗓子说话，树上有几个人差点笑出声。

“……”男人诡异地盯着灵幻，像是在犹豫，幽暗的光线里他们看不太清彼此的脸，但是灵幻整体的轮廓看起来不错。

看那人仍然警觉，灵幻便若无其事地向他的方向转了下身子，让自己楚楚可怜的脸对上不远处的灯光，然后他故作吃力地起身，接着又弱不禁风地跌倒，顺利跌进了可疑者欲拒还迎的怀里。

“咔嚓”一声，有一截树枝不知被谁握断，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鸟儿，还好有虫鸣声圆滑地盖过，小道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

灵幻一碰到那人就感觉到了对方异样的紧绷和颤抖，不管他是不是米里的尾随者，他决定将计就计。

“你要去哪里？我扶你过去吧……”

“哪里都好，”灵幻眼神落寞，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做作，清浅中有些许沙哑，他贴近男人的身体，“反正我总是那个被抛弃的，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

那人看了他一会后，放松了警惕，笑了起来，“好啊，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灵幻被男人搀扶着，他看起来像是挂在了那人身上，当他们走到小酒窝藏身的树下时，灵幻抬起一只手摸着那人的下巴，学着堕/落高中生的语气：“呐，你要带人家去哪？”

路灯下男人的笑得极其龌龊，他把手移到灵幻腰上，用力向上一提，让对方贴上自己的小肚子，“让你芋仙芋死的地方～”

“唉～”灵幻忍住一阵恶心，停下脚步，试图与那个男人拉开距离，奈何他被紧紧地箍着，只要小酒窝给出信号，他就可以在小酒窝的协助下对这人施展究极的防身术——断子绝孙脚，可是小酒窝迟迟没有给信号，他偷偷向上瞄了一眼，隐约看到小酒窝两眼直视前方，跟傻了一样。

“怎么了？后悔让我带你走啦？后悔也晚了～”男人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我可不能放你走，我要还靠着你赚一票大的……”

这话一出，灵幻就决定不等小酒窝的信号，自己动手，也不需要等。如果被他抓住的人是米里，真不敢想象她会遭遇到什么。

只是究极防身术还没使出来，就有人影从树上跃下，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根树枝带着尖锐的斜角，刺进尾随者颈部的动脉附近，再近个几分，他就可以做人形喷泉了。

“把那只手，从老师身上拿开。”

茂夫的声音不紧不慢，不重不低，却毫不掩饰他的怒气。

小酒窝回过神，从树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灵幻从那人后面对着他的膝盖窝踹了两脚，把他踹跪在地上，揪着他的头发恶狠狠地对着他，用回自己的原声，因为生气带着低沉的沙哑，

“还赚一票大的，你Tm给我看清楚了，你靠谁赚票大的？信不信我剁了你的肉做酱！”

小酒窝方才在树上见识过了低气压的茂夫，所以才忘记给灵幻信号，现在他有看到低气压的灵幻，只觉得那是在搞笑，“做肉酱你不会吧？我做的比较好吃，快别磨蹭了送他去警局——”

“等等！”花泽带着鸭舌帽和口罩遮住自己的样子，一把拧住男人的左手，在所有人觉得马上要断掉的时候停了力道，“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什么目的？不说清楚我把它连肉一起拧掉。”

“那个…他是不是快要晕过去了，都翻白眼了。”

花泽从那人的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出门证，只是边角被磨得很严重，公司名称和logo被磨去大半，只能看出个“***药”的痕迹。

“制药公司吗？”        

灵幻用绳子把那人五花大绑交给小酒窝，被折腾成这样也不肯吭声，或许真的是什么组织里出来的，调味市大大小小的制药公司有很多家，况且这人不一定是调味市出身，与其自己调查，不如直接交给警察更稳妥一些，于是他收回花泽手中的证件和茂夫手中的木棍，严厉批评他们不许参与进这种事里来。

“Mob！你再这样不听话我就罚你写作业！立刻跟我回家！”

“唉？你不去警局吗？”

“人已经交给你了，剩下自己搞定。”

 

即使他今天英雄救美了，也得写作业。

在台灯的暖光下，茂夫看起来柔和得多，潮湿的头发上散发着洗发水的香味，完全没了方才的戾气，他小心翼翼地握着笔，把芯压断时，会抬眼看看守在一旁的灵幻，很窘迫的样子，蛮可爱的。

如果没有这一身奇怪的力量，他肯定是个温柔的大男孩，交几个活泼开朗的朋友，周末和家人开心地度过，写情书给他憧憬的女生，和自己没有任何交集。

灵幻打了个激灵，和自己没有交集吗？那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呢？虽说找到了一份安定的工作，可感觉自己仍然在飘着，飘在一团抓不住的虚无里，在被分割成小段的时间循环中对自己失望，后悔。

现在他抓住了茂夫，这个向他伸出手的孩子。

在其他人看来，是灵幻一定要去管他的闲事。在灵幻看来，那天茂夫走上天台救下自己，是出于他对自己的期待。茂夫是在期待着我的吧，肯定是的，灵幻趴在写字台的一边，自作多情地想着。

“老师，可以不用自动铅笔吗？我控制不好，很容易就断了。”茂夫转过脸来困扰地问他。

“越是易碎的东西，我们对待它们越谨慎小心不是吗？”灵幻伸出一只手放在桌上，手心向上微微舒展开他的手指，“你想象着去触碰一件易碎的东西，它的表面晶莹又脆弱，而你的手指轻盈又柔软，不需要握住，不需要发力，不去想它会不会碎掉，只想着碰到它，只需触碰，就够了。你与它接触的那一刻，你所感知到的，会从你的指尖传递到你的心里，记住这份感觉…”

说到这里，灵幻想起从前，他曾去触碰蝴蝶的翅膀，那么小心，那么轻盈，在碰到的一瞬间，蝴蝶闭合的翅膀颤了颤，随即飞走了，他盯着手指肚上附着的鳞粉，仿佛触碰时的力量还残留在那里，让他的指尖微微发热。

我在说些什么啊。灵幻心想，只是把以前的感觉说出来了而已，对茂夫也不一定管用，亏他还这么相信我。

他顿了一会儿，直到茂夫伸出手，用自己的食指慢慢触碰了他的，很轻，却能感到热度，甚至手指肚上有脉搏传到灵幻的心脏。

茂夫把手指轻轻放在他的手指上，用深色的眼睛看着他，似乎马上就要发现他记忆里的那只蝴蝶。

“呃，我，我去冲凉，你写到这里就休息一会儿…”

待茂夫做完练习，坐去沙发上发呆，右手的食指还是热热的，他用发热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手臂，额头，发现被这根手指触碰过的地方，都传上了热度，然后他把食指靠近自己的嘴唇，还未碰到，却又忽然缩回手，有发丝垂下来挡住了他发红的耳尖。

 

灵幻冲了澡，整理了卧室，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晃了晃脑袋，去厨房切了水果递给茂夫。

“看电视节目吗？”

“没什么想看的。”

“哦，”灵幻狡猾地看看正襟危坐的茂夫，“那要继续去写字台补习吗？”

“……还是看电视吧。”

“……”

换过几个频道之后，灵幻把空的可乐罐捏扁，有些无聊，拿出手机给小酒窝打电话询问警局的情况，待他打完电话后发了会儿呆，开始自言自语明天周末该出去玩玩的时候，茂夫注意到他亮着的手机桌面，看到一个男人的轮廓。

“谁会把男人的照片做成手机桌面啊，像女高中生…”

“嗯？”灵幻没听清茂夫的小声嘀咕，“话说明天周末，可以睡到自然醒哦，然后出去玩吧？要买一些你的生活用品…顺便去理发吧。”

茂夫准备现在就去睡觉，这样的话明天就会更快到了。

“嗯。”

 

 

 

 

以上，女装灵和吃醋茂就到这里，下章写同居寄宿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