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罗罗卡

下章完结

 

成为男人（十）

【両思い（双箭头）】

天气渐凉，夜晚街道充满霓虹灯的光晕，让学生和上班族的脚步不由得放慢下来，劳累了一天后的这个时刻，这个场景，茂夫和其他人一样，在缓慢流转的琉璃光彩中有些轻飘飘的，他木然听着耳边朋友的说话声，木然笑着，木然看着他们打闹，脑袋空空地走在街上，仅仅如此就有种被治愈的错觉。

他有些笨拙地躲过对面不断走来的行人，与陌生人擦肩而过，眼睛看着街道的一切又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直到他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灵幻师傅？”

待他定睛去看时又寻不见了。

然后他就这样走过繁华街，走过寂寞的后巷，这时他发现身边已经一个朋友都没有，前方是浓浓的墨色，不知从哪里投来的光打在眼前的河面上，原本是金色的高高的芦苇此刻却只能看到黝黑的影子，边缘微微闪烁着银光。

他看到灵幻站在那里。

师傅？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男人背对着他，灰色的围巾在他有些消瘦的肩膀上被风吹下一段，侧过来的脸庞在浓重的墨色里越发看不清楚。茂夫觉得，就算他现在跑过去紧紧抱住，灵幻仍然会消失。

“！”茂夫觉得肩膀发凉，原来是踢掉被子被冻透了……昨晚上好像在街上看到了师傅，后来..后来我回到家了，对，只是梦而已。灵幻师傅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他抱着膝盖缩在床上缩了一会，觉得差不多该起床准备，决定吃点热腾腾的早餐。

茂夫走去餐桌碰到同样早起的律，

“哥哥，有时间和大伙聚一聚吧。”

“快要考试了。等考完…”

“所以才要聚一聚啊，大家好像压力都很大，去相谈所聚餐吧？向以前那样。”

“抱歉，我就不去了。下次吧。”

“……”

影山茂夫的思念90%。

 

【我一直在爆发的边缘忍耐，只因不想让你失望。】

 

老板今天过生日，芹泽为礼物的问题苦恼了数日无果之后，决定当天请他吃饭，他去问问老板有什么特别喜好的口味。

“喜欢的口味？钱的味道。”灵幻才上班一会儿就打了几十个哈欠，“估计到下午我就很累了，今天的饭局还是免了吧，改天你再请我。过来，帮我找找这本书的购买途径。”

他把电脑屏幕转了一下示意芹泽过来，结果对方看到后惊出一个喷嚏。

“老板……这这这可是禁书，你有什么想不开你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忙的……我也不向你抗议涨工资的问题了以后我也不会偷懒一定好好为相谈所奉献你千万不要……”

“好啦～我怎么可能想不开～我要是真想不开了那还翻什么书啊，”灵幻指着自己的脑袋，“住在我这里的怨灵，小酒窝都不能让它现身，我在找赶他出来的办法。”

正说着有人敲门进来，灵幻以为是客人，立即站起身摆好明媚的笑容准备接待，却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失焦，他强忍着没有晕倒，用桌子支撑着身体又慢慢坐下。

“什么啊，是竹中啊。”

“干嘛你那种残念的语气，听说你病得不轻，我是来探望你的，诺，生日快乐哦。”

灵幻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把刚才的眩晕赶走，他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精美礼品盒子，又看了一眼小酒窝，“我好好的有什么病，说吧，你被派来的目的是什么。”

“要不要这么冷淡，真直接。”

“哼，我还不知道你们？…派你来就是读我心的吧。”

竹中背后不自觉地紧了一下，这个男人…在他面前，我要这超能力何用？？全让他看穿了啊！

接过芹泽递来的茶水，看着里面有茶叶梗慢慢上浮，立在表面，竹中叹了口气，他不打算在戏精面前演戏。

“实话说，大家都不喜欢现在这样，我也知道我们是在多管闲事啦，可是茂夫看起来也不开心，你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好…”

“啊，我和Mob之间确实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那…那你就快去解决啊，我们完全看不出你们要解决问题的态度，反而像在逃避。”

有什么问题不能积极解决，一定要这么佛性吗？

 “你是个大人吧，能不能表现地像个大人一样，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就这样陪着茂夫赌气吗？有意思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他计较，他还是个高中生…”

灵幻也不发火，眯眼笑着听他说完，才向后靠在椅子上缓缓开口，

“Mob虽然是个高中生，但他也在努力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大人不是吗？用他的风格，”

“他有多温柔，就有多强大，你放心就好，他不会有事的。我和Mob并没有在赌气，我们只是在想办法保护….”他说到一半顿了一下，

“只是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一段关系而已…吧…”

等我能够坦然放下对他的感情，我们就能回到从前的师徒关系。

“Mob也一定是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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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中有些气恼地走在街上，从相谈所出来之后他才想起，一直没有机会对灵幻使用超能力，他可以自然地听到别人的心声，但是灵幻这么说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没有什么隐瞒。他想更深入去窥探，却被灵幻拒之门外，无法进入他的精神世界。

那米里她们的任务还是没有完成，从头到尾他都被灵幻牵着走，完全忘记去调查，那种事是什么事啊…他回忆那个男人刚才坐在椅子上笑着说话的样子，突然记起了曾经在茂夫的幻想里看到过的灵幻。

他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会把这两个画面联系起来，该死的大人。

感觉到手机的振动，竹中拧着眉头打开看了看，果然是米里发来询问战绩的短信。

“完败。”

“不要紧，我们已经拉拢影山律入伙。接下来要攻克茂夫，快过来。”看着米里发来的地址，竹中的拧成结的眉头这次真的无法舒展了。

一边吃饭一边攻克吗，这是有多悠闲。

 

芹泽还是趁着中午出去买便当的时间给灵幻准备了生日礼物，一套茶道用具，记得夏天灵幻和他们去消夏祭典的时候，穿着一件发灰的千草色浴衣，淡淡的灰色竖纹做简单勾勒，特别适合他，让芹泽联想到他坐在推开的障子后面，观赏着庭院落叶，点茶的样子。

如果相谈所改成这种风格，肯定会更有人气的，老板的倾慕者也会更多吧。

随即他眼前似乎出现灵幻的回答：“前宅男的想法还真是简单。别说买了，那种房子你租都租不起。”

嘛，老板还是穿西装给客人泡茶吧。茶具就当做装饰好了。

“我回来了,生日.....老板？”

相谈所没有人，灵幻不知去了哪里，小酒窝也不在，芹泽把包好的礼物放在老板办公桌上。

“去除灵了吗？我买了两个人的便当啊。”

芹泽等了很久老板也没有回来，没有留言，没有接电话，他把凉掉的便当放进冰箱，转身看到灵幻桌上的电脑，想起上午他在找的书。

老板，不会真的想不开吧…不不不应该不会，就算有什么事，还有小酒窝在呢，它一定会阻止老板的。

 

然而小酒窝并没有跟着灵幻，毕竟它是和好大作战协会的发起者。现在它正和其他人一起，

围着长餐桌，看着对面没有表情的茂夫，茂夫的两边坐着花泽和将，防止他突然逃离现场，虽然他动真格的时候这点防守完全不起作用。

“干嘛啊律，你不是说单独和我吃饭的吗？”

“嘛嘛茂夫不要这么说嘛，我们也是偶遇，好久不见了，边吃边聊吧。”

“说起来今天是灵幻先生的生日，我们晚上去他那里庆祝吧？”不愧是将，直奔主题。

“哎呀好巧啊，我也打算去来着，”暗田晃晃手机，“我都订好蛋糕了。”

大部分人都在刻意装出一副闲聊的样子，不失尴尬地持续着这场对话，就等茂夫开口。

竹中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巧言善变的人，他上午被灵幻的心理攻击刺激到，现在有点饿，正专注于眼前的鳗鱼饭，被米里在内心的呼唤吵得咽不下去。

【喂竹中~竹中啊~快点心灵感应，快！】

被茂夫察觉到的话我就死定了好吗？竹中甩给她一个白眼。

“我给师傅发过祝贺短信了，晚上我就不去了吧。”

竹中放下筷子，他看起来是最不在意灵幻和茂夫的“冷战”一个，却也是这群人里最直截了当的一个。

“你为什么躲着他，讨厌吗？讨厌你就直说我们就不用费尽心…”

“我不讨厌他啊，”茂夫笑笑，“他是我的师傅，我怎么会讨厌。”当然，更不能爱他。

“大家不用为我这么费心的，师傅他..应该也不讨厌我的，他…他一定是在等我。”

“等你？等你什么？”

竹中现在脑子里满是震天的轰鸣声和重复的话语声。他今天上午刚刚听灵幻说了类似的话。

【Mob也一定是在等我。】

只是短短几秒钟的功夫，他觉得自己在千回百转的路上绕得死了一半脑细胞，然后终于来到一堵墙的面前，他需要伸手推一把，这堵墙就会轰然倒塌，看清眼前是浅海还是深渊。

“等我…”

等我放下对灵幻师傅不应该有的感情。

茂夫这么努力地在忍耐，这么努力地不去想念那个人，这么努力地控制这份不正常的感情…即使如此也只会越来越思念，可他的朋友们还要火上浇油，让茂夫去见那个人，他很怕见到之后会…

会控制不住地吻他。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暗田正准备说些什么来驱赶此刻的尴尬，竹中先开口了。

“茂夫，你知道灵幻先生今天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你一定在等他。

你们两个，就这样相互等来等去吧。真是自作聪明。”

“什么意思啊竹中，大家都听不懂啊？”

“茂夫，你认为灵幻先生在等你，那他为什么还要对我说，你在等他呢？看透一切的灵幻大师，唯独看不透关乎自己的事。”

“我的妈你们到底再说什么好绕啊。”其他人都张着嘴一副蠢相，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酒窝，然后是律和花泽的表情越来越惊讶。

竹中看着茂夫逐渐睁大的眼睛，抓住他发愣的空档，使用了超能力。

接着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到了太多关于同一个人的画面，奸笑的灵幻，受伤的灵幻，用夸张的肢体语言同客户聊天的灵幻，纠结又惊恐的表情逃命般奔跑的灵幻，红着脸眼神看向一边的灵幻，还有…甚至还有些画面对他这个直男来说简直是种污染。

原来“那种事”是…这让我怎么对米里他们讲啊！！ 

 

茂夫喘着粗气跑到相谈所，正在打盹的芹泽被他突然开门的声音吓得魂飞魄散，看到来人是茂夫又是一阵高兴，又惊又喜。

“诶？小酒窝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老板呢？”

“？？？”

“呃…他从中午就不在，我出去买便当回来没见到他，还以为他和你去解决客户委托了。”

“芹泽先生，师傅连中饭都没吃吗？”

“没啊，要不然再等等？”芹泽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上午的事呢......

茂夫坐在沙发上，芹泽泡的茶水他一口都没喝进去，太烫了，他都能想象出灵幻被烫得脸颊发红眼睛水汪汪的模样。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茂夫就有些心焦，他想再快一点见到师傅，再快一点，哪怕就一秒，告诉他，他喜欢师傅，喜欢得不得了。早就该告诉他的，因为一场自以为是的误会，如果他没有介意那些所谓的正不正常，应不应该，如果他再勇敢果断一点，就不会有这么久的煎熬。

小酒窝一脸严肃地飘到茂夫面前时，他还没从后悔和气恼中回过神来。

“我觉得…灵幻不太妙。”

 

此刻他们觉得不太妙的人，正哼着歌，走在一条高架公路上，这里是调味市的城郊，再往前就是最外围的护城河了，公交车都不会经过这里，正是他要找的地方。

公路就从河流上方穿过，这个时间几乎没有车辆穿行，前方的河床上生长着一片片葱郁的菖蒲，在黄色渐染的秋天显得格外有生机，灵幻看着那片惹眼的绿色，认真地思考是从河床慢慢走下去，还是直接从公路桥上跳下去。

他已经走了几个小时，脚掌有些痛，他决定直接跳下去比较省事。于是他走到中间，把外套随意搭在护栏上，扯下领带挂在外套旁边，低头看了一会泛着波澜的碧绿色河水，折射着金子般的阳光。

然后他跨过护栏，转身，把后背交给无法托起他的空气，自由落体地向后一倒。

倒下去之前灵幻又想起中午收到的短信，发件人Mob。

生日快乐。

他想着那短短几个字，眼睛笑得很亮。